“你们是否是对本身要求太高了，蓝天白云还告知我是轻度污染？”更使人忧心的是，臭氧与PM2.5协同的健康影响，是1+1＞2。治理臭氧和PM2.5 “一体两面，同根同源”。

为治理臭氧污染，削减VOCs排放，全国多地实行“夜间加油”。2020年7月26日晚，南通市区一加油站工作人员在写有“夜间加油实惠多、践行环保......”字样的宣扬板旁为车辆加油。（IC Photo/图）

这个炎天，一场狙击战在各地悄然打响。

2020年7月1日清晨，江苏如皋，一辆白色移动监测车行驶到磨头镇邓高西路四周，监测屏幕上的曲线忽然提醒异常。

致使异常的是一类叫做挥发性有机物（VOCs）的物资，它们是年夜气污染物PM2.5和臭氧的前体物之一。常见的VOCs有甲苯、二甲苯等，包罗报酬源和自然源，报酬源来自汽车制造、印刷、涂料、加油站等行业，自然源则来自植物释放等。

这些年，中国PM2.5获得了有用节制，蓝天变多，结合国曾评价“中国空气治理是可鉴戒的范本”。但相当一部门城市堕入蓝全国的新困局。“在天为佛，在地成魔”，臭氧在高空中是“庇护伞”，可以反对紫外线对地表生物的危险，近地面的高浓度臭氧污染则会对人体造成风险。

臭氧攻坚战中，重要霸占的堡垒就是报酬源的VOCs。作为浩繁攻坚手段中的主要一环，《挥发性有机物无组织排放节制尺度》在7月1日起实行。

如皋生态情况局的法律人员经由过程排查，在当日清晨开出一张7万元罚单，也多是新尺度实行后的全国首张罚单。

南边周末记者留意到，7月1日以来，已有杭州、太原等城市开了罚单，金额在2万元-20万元不等。“开罚”，这只是臭氧攻坚战的最先。

健康风险：臭氧+PM2.5，1+1＞2

“夏日臭氧、秋冬季PM2.5是挡在我们眼前的‘两座年夜山’。”生态情况部生态情况监测司司长柏仇勇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形容。

按时候排序，京津冀和周边地域、汾渭平原会在6-7月“沦亡”，长三角地域6-9月为污染最重月份，珠三角地域污染最重则在9月至11月。

这此中，京津冀和周边地域、苏皖鲁豫交壤地域为臭氧污染相对更严重的区域。少雨、光照前提更好，高温低湿有益在臭氧的构成，“更焦点的缘由是，这些地域的整体排放物排放强度更年夜。”生态情况部情况计划院年夜气所所长雷宇阐发。

放眼全球，臭氧污染其实不是新问题。

1943年，美国洛杉矶产生光化学污染烟雾事务。而臭氧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以后就已被科学家辨认。

在中国，1974年炎天，兰州西固石油化工区的公众呈现了眼睛刺激、流泪、恶心、头晕等症状。北京年夜学牵头的结合研究团队发现，兰州空气中臭氧污染严重，与同时期美国和日本重灾区相当。

事实上，表露在近地面的较高浓度臭氧污染中，人体年夜部门系统都可能遭到“进犯”。“这类进犯分为急性和慢性，假定你在一个紫外线强烈的炎天走到一个交通忙碌的十字路口，臭氧浓度会处在一个较高的污染程度，你的眼结膜、上呼吸道黏膜会起首遭到刺激，这个进程很是快。其次是呼吸系统、血汗管系统等等的慢性影响。”北京年夜学公共卫生学院传授邓芙蓉告知南边周末记者。

固然今朝还没有证据证实臭氧自己在人体内积累，但持久的臭氧表露会对人体造成必然水平的功能侵害蓄积效应，好比肺功能毁伤或呼吸道炎症。更使人忧心的是，臭氧与PM2.5协同的健康影响，是1+1＞2。邓芙蓉团队尝试发现，一样的颗粒物浓度，臭氧更高的情况中，颗粒物对人体风险也会增添。

臭氧浓度到达几多会对人体造成风险？至今没有正确谜底。中国今朝履行的臭氧二级尺度限值为160微克/立方米，与世卫组织一致，也接近美国。不外，学界对特定群体进行臭氧健康风险研究时发现，现行的臭氧尺度可能“过在乐不雅”。

邓芙蓉团队研究显示，即使臭氧浓度平均17微克/立方米，仍然可以不雅察到臭氧对儿童健康的短时间风险，包罗肺功能降落、呼吸道炎症增添等。

不外，臭氧浓度影响人体健康的临界值是不是需要进一步改变，个案的研究只能作为参考，“限值需要基在年夜量的风行病学和毒理学数据研究，也要斟酌实际身分，如经济、手艺的可行性。”邓芙蓉阐发。

臭氧治理：良好天数查核带来的压力

PM2.5是“看得见的污染”，臭氧污染则相对隐藏。北京年夜学情况科学与工程学院传授陆克定记得，他在处所调研时曾碰着如许的问题，“你们是否是对本身要求太高了，蓝天白云还告知我是轻度污染？”

2013年出台的《年夜气污染防治步履打算》对准PM2.5，在构成机理、来历解析等研究层面不乏对臭氧的摆设。以后，臭氧和PM2.5的距离不竭拉年夜。“臭氧污染没有甚么爆发式的节点让人存眷到。”陆克定阐发。

真实的压力来自良好天数查核。“PM2.5浓度降下来的正效应，被臭氧浓度上升的负效应给吃失落了。”雷宇阐发，这对决议计划层冲击比力年夜。

“十三五”计划对年夜气情况设定了两个束缚性指标，PM2.5浓度和良好天数，虽没有明白提到臭氧，但臭氧一旦超标，良好天数就要削减，良好天数比例和处所当局政绩查核挂钩，完不成会被追责。

从处所到全国，狙击臭氧的战争，顺次打响。

在率先实现PM2.5达标的珠三角，2017年，原广东环保厅最先臭氧污染防治专项步履，这是广东第一次将臭氧单拎出来专项治理，在全国开了先河。广东省情况厅总工蒋宏奇将之视为珠三角真正最先正视臭氧防治的标记。

在长三角，姑苏市生态情况局年夜气处四级主任科员吴高鹏记得，2017年，臭氧超标天数第一次跨越PM2.5。

同在江苏的徐州睢宁县，七通八达，集中了2500多家家具企业，沙集镇曾获“中国淘宝镇”等称号。

不外，这让睢宁县情况局局长孙超远头疼。2017年，孙超远从乡镇调到县情况局，第一年就收到了上百件投诉信访件，“都是关在家具行业的，油漆味重、扰平易近。”孙超远回想，这些家具企业年夜多是十人摆布的小作坊，“前店后厂”的粗放式出产，露天喷漆是常态。

2018年，在封闭一批“狼藉污”、取消了一批企业的喷漆工艺后，睢宁把确切有喷漆需求的450多家小微企业集中到一路，成立了5家集中喷涂中间，还有16家自行安装了污染处置举措措施。

因PM2.5浓度降落被网友晒图空气好“可以看见雪山”的成都，从2016年最先，屡次约请专家“支招”，阐发成都臭氧污染成因和对策。

臭氧不再是局地的污染。中国情况监测总站的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以臭氧和PM_2.5为重要污染物的超标天数别离为41.7%和45%，两者“不相上下”。进入2020年，臭氧攻坚从各地自觉上升到全国步履，生态情况部印发的《2020年挥发性有机物治理攻坚方案》中，共有95个城市展开了步履。

锁定VOCs

年夜气污染治理的深水区，臭氧和PM2.5面对着配合的困难。

PM2.5包罗一次和二次组分，一次组分泛指粉尘、扬尘等，这些年来降幅显著。二次组分治理较难。而臭氧的来历，首要是二次生成。

治理臭氧和PM2.5“一体两面，同根同源”。2020年8月3日，在中国情况科学学会臭氧污染节制专业委员会发布的《中国年夜气臭氧污染防治蓝皮书》（收罗定见稿）中，这句话被说起多遍。

年夜气污染间复杂的化学反映，科研上已有共鸣。臭氧污染首要是由NOx和VOCs这两种前体物在高温光照下反映生成的。假如把臭氧生成比做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NOx便是下面的干柴，VOCs便是促使火焰燃烧的燃料。

但臭氧浓度与前两者的浓度呈非线性关系，年夜气化学中经典的EKMA曲线显示，一个地域的臭氧污染水平首要由VOCs决议，就被称作VOCs节制区，反之为NOx节制区。在VOCs节制区，VOCs浓度连结不变，NOx浓度降落时，臭氧浓度反而上升。

年夜气化学中经典的EKMA曲线显示了NOx和VOCs对臭氧生成的复杂关系（梁淑怡/图）

疫情让这项经典理论在实际中显现。2020年上半年，灵活车、工业源排放年夜幅削减时，PM2.5浓度降落，但二次组分的占比在上升，局部地域的臭氧浓度也升高了。

不外，陆克定强调，节制区是个相对的概念。统一个地址，早上多是VOCs节制区，下战书就酿成了NOx节制区。

中国NOx已构成了相对成熟的减排路径，而VOCs的来历“不计其数”，相对分离，治理相对是短板，急需“重点狙击”。

雷宇阐发，曩昔几年，对VOCs的熟悉和治理是慢慢递进的。久远看，VOCs和NOx的协同减排是“无悔的选择”。

2017年《“十三五”挥发性有机物污染防治工作方案》明白了VOCs节制重点；2019年出台的《重点行业挥发性有机物综合治理方案》进一步梳理了办法；2020年推出的攻坚方案则从手艺层面、监管手段上去支持。“假如说此前是点状的城市摸索，那末此刻已进入综合的国度治理阶段。”雷宇说。

盯紧无组织排放

VOCs是典型的无组织排放气体——不颠末排气口，从窗户缝、门缝跑失落。

“有组织排放监管首要取决在企业的硬件，无组织排放监管，考验的是法律人员的本领。”北京某生态情况局法律人员告知南边周末记者，SO2等污染物无组织排放只在燃烧环节后发生，而VOCs的易挥发特点，决议了排放的结尾（管道接口裂缝、窗缝、门缝等）很是多，“查抄起来，既需要熟习每类涉VOCs企业的出产工艺，还得懂装备布局”。

2020年7月1日实行的《挥发性有机物无组织排放节制尺度》是主要抓手，划定涉VOCs的出产利用工艺必需在密闭空间内进行，无组织排放监控的重点环节，包罗存储、转移和输送、装备与管线组件泄露等多个重点环节。

VOCs的高挥发性给监测和法律的时效带来挑战。监测到异常，需要法律人员顿时出动。“走航车（一种移动的情况监测车）在市区和重点工业园区放哨，发现哪里浓度超标，就会启动联念头制，和时传递属地排查缘由。”吴高鹏介绍，联动有个重污染气候响应微信群，群里有处所当局带领和各地生态情况部分分担带领，会对查出的缘由快速反馈，天天群里还会发当天的日报，介绍当天发现的主要问题、臭氧浓度相对较高的区域。

2020年打响的VOCs攻坚战首要对准了石化等重点等行业。“这些行业特点光鲜，像石化行业，各个环节有其适合的削减VOCs排放的手艺方式，而工业涂装和包装印刷，可以经由过程最焦点原料的替换实现减排，路径清楚。”雷宇阐发，这些都是之前氮氧化物、SO2治理中没有的方式。

和此前的法律分歧的是，这一轮狙击战中，“帮扶”成为要害词。7月以后，生态情况部派出168个工作组到58个VOCs排放量年夜、臭氧污染压力重的城市进行强化监视帮扶。

帮扶层层下沉。苏皖鲁豫成为国度年夜气污染治理的重点区域后，江苏省生态情况厅生态情况法律监视局主任科员黄忠泉介绍，江苏把重点放在了徐州、宿迁等苏北工业重地。7月1往后，江苏省环保厅集结了南通、淮安等地的法律妙手，到徐州监视帮扶了一周。

除工业企业，VOCs的糊口源排放浩繁，包罗汽油、油漆等。广东、江苏、山东等多省已出台了鼓动勉励夜间加油的方案，以江苏为例，晚8点至早6点在全省会区指定加油站加油可享受夜间2%的优惠，夜间加油还可以避免费洗车。

边狙击边摸家底

两个月前，第二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报发布了全国VOCs总排放量，但数据的条件是“对部门行业和范畴挥发性有机物进行了测验考试性查询拜访”。狙击VOCs，更年夜的坚苦还在在底数不清、经验缺少。

在臭氧污染防治这场战争中，成渝和珠三角、长三角地域是公认的排头兵，他们也在边狙击边摸家底。

针对涉VOCs的企业，姑苏从2016年最先成立VOCs污染源清单并延续更新，已有跨越一万家企业纳入清单库。从2020年5月底最先，姑苏约请专家团队访问清单中的重点企业，今朝已有一百多家企业取得了“一厂一策”的建议或实现自立减排。

“领会了有几多家企业，还得知道哪些企业排放影响年夜，有针对性地治理。”吴高鹏介绍，姑苏还约请了来自生态情况部情况计划院、北京年夜学的专家团队对VOCs进行源解析，阐发背后复杂的物资组分到底有哪些。

成都召集260多名“环保大夫”自愿者，给4600多家涉VOCs的小微企业做“义诊”。每人分派10到20家企业，带便携式监测仪和“体检单”上门，“问诊”内容包罗废气发生点、废气搜集系统、配套结尾治理举措措施运行状态等。

成都会生态情况局年夜气处处长刘智介绍，问诊后，会生成电子版的“体检单”和建议。“体检”竣事后，专家还会对体检质量进行评估。另外，在德律风回访中取得好评多的自愿者有机遇纳入成都会环保工程专家库。

2020年6月，广东省科技厅发布的科研项目申报指南中，有两个直接关乎臭氧，可看出科研攻关最火急的需求地点。一是“工业园区VOCs精准在线监测预警溯源系统研发与利用示范”，另外一个是“臭氧污染快速预警和精准应对要害手艺研发和利用示范”。

华南理工年夜学传授袁自冰认为，“快速预警和精准应对”恰是动态治理的表现。在抱负状况下，一旦某地呈现臭氧超标事务，臭氧监测平台能做到快速预告、阐发、诊断、辨认臭氧在该前提下的构成机理，同时给到当局一揽子的“东西包”，当局依照东西包给出的模板制订防控策略，便能做到快速而精准的应对。“今朝在实操中，还达不到如许的节制程度。”

臭氧的治理至今在全球规模内依然缺少最好路径和一键复制的经验。此前，日本、美都城曾走过弯路。

21世纪初，日本最先节制灵活车削减NOx排放，但臭氧指标不降反升。直到鼎力削减30%的VOCs排放总量，臭氧浓度才年夜幅降落。而在美国，加州节制报酬源VOCs的成功经验，其实不能复制到佛罗里达、休斯敦和亚特兰年夜。由于这些处所的植被笼盖前提好，VOCs的自然源更多，减排遭受瓶颈，只能转过甚去节制NOx。

假如把臭氧污染防治比作一场战争，雷宇认为，国度层面综合治理，更存眷宏不雅结构，几年夜战争在哪打、怎样打，而到了各个城市，需要存眷对面有几个堡垒、几杆枪、几多门炮这些敌情细节信息，“从国度层面，不克不及说比及把细节全数摸清晰再兵戈。针对一些重点的行业和环节，边打边试探，把打法找出来，再触类旁通。”

（编纂：Nicola）